雞大師的Good Show

上星期六是第49天，已經為你連續點了49天的小洋燭，把祝福和光明送給你。這天，俗例稱之為尾七。晚上，我們和幾位朋友一起到芝加哥牛扒店裏晚餐，懷緬一下熟悉的食物和擺設，我想，這是時候真的說再見了。

人家稱你為雞大師，雞雞老師或者雞仔。在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已經是一位很有名的戲劇音樂大師。

原來我們相識已經差不多二十年了，但在你一班已認識幾十年的朋友圈內，相信我還是一名新丁。初跟你認識時，你永遠有說不完的話題，而且非常懂得用助語詞。

記得那時，我們在互相問候雙方父母和敬愛的祖先的聲音中，你會偶然傳來一兩句很精闢的說話，讓我覺得自己的心是被看見的。那份同理心，為我帶來很大的安全感。當一個人的心被完全看到時，外在的衝擊就自然被融化。

自問語言能力較你低，在問侯聲中我常常接不上軌，於是我不忿氣地給你一個特別的稱號──死佬。

有一段時間我情緒非常低落，你主動跟我傾談，還買酒精上來我家中把我麻醉。碩士畢業那年，你突然在英國出現，說要跟我慶祝。在我讀心理學的時候，你除了不斷用問候語來鼓勵我外，還與太太找來很多很多大師的教學影帶。昨天是我的生日，也是你的結婚派對紀念日，你說是你特別挑選的，要讓我記著你的愛是永恆。原來，你默默在我成長路上陪伴著我。

我不敢聽朋友的悼念節目或看文章，因為我真的未能接受。我低估了自己的情緒，以為我有能力看破無常，會淡然渡過。怎知，當很久不見的老朋友在靈堂拉住我的手，那一刻的情緖輸送，直叫我不敢再張開眼睛，因淚水已無法留在眼內。

聽說很多你的多年好友也無法接受你的離去，聽到這突然的消息也只有發呆，當從來沒有聽過。

很多朋友也在心靈上收到你的「指引」，我也不例外。勉強以科學的方法解釋，這是潛意識開放的結果。但實際上是那時的心，很渴望還能跟你連結。我想這是討價還價式的哀傷反應，死亡既然來了，也無法改變什麼，於是產生一些與你連結的想像，這一刻的心靈交流，也是適應關係改變的一個出口。

在你的悼念儀式上，摯友為你見證了高朋満座，證明了你一直好戲連場；在你進入灰飛煙滅的一刻，太太送你一聲 Good Show，證明了她對你的愛和了解。

在這幾十天來，太太跟你環遊香港。突破身體的束縛，只剩下心靈交往，相信那是你倆最自由的日子吧。

死佬，這一課的人生我們暫別了。下一課，就如你的口頭禪，或許隨緣再遇……

作者：何堃嘉博士 臨床心理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