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死神傻了

寫這一篇稿之前，我做了一件自出娘胎以來從未做過的實事：數口罩。 
 

1.經我反覆點算，若慳點用，應捱到一個月；如果再大膽採用那個由蔣議員Share的100度翻蒸消毒口罩秘方，Well，頂到兩個月，我不禁除罩，舒一口氣。而且講真，冇咁好彩瀨嘢嘅。

2.但依然忐忑，忐忑在，我是否應該立即放下Notebook衝去最就近的一間屈X氏排隊(寫這一句時正值1月30日凌晨12時21分)？畢竟如此亂世，口罩永遠不會嫌多。

3.我們永遠是一方面忐忑，另一方面又同自己講：Hey，唔會咁好彩發生喺自己身上嘅。這是一種無法解釋的弔詭心理，但如果沒有了這種心理機制，我們未必能夠面對未來——未來，充滿各種可能，而其中一種足以消除所有可能的可能，就是死亡。

4.陸有為自然不知道今天就是他死期。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漫畫故事有可能出版，今天，便會去出版社找陳總編詳談。陳總編，姓陳名振沖。

5.今天一醒來，陸有為發現同居女友Julia離開了。事業為重，暫且把愛情放埋一二邊；他上到出版社，但出版社嚴格來說只是一個貨倉，就連陳總編也不像一個總編，反而更似一個負責睇實貨倉的蠱惑仔。陸有為把Print好的劇本放在枱上，陳總編拎了其中一份，不是拎來睇，而是拎來墊住他新鮮滾熱辣剪出來的手指甲；陸有為惟有把故事口述，開場白：「呢個係一個開頭光芒芒，後尾黑壓壓嘅故事……」

6.陸有為口中那個開頭光芒芒的故事，主角是保險經紀黃婉珊，她有一個妹妹，妹妹嫁了給一個牙醫，牙醫為她妹妹提供豐足物質生活，住大屋揸靚車拎靚手袋。相比下，黃婉珊老公只是一個髮型師——在一般Salon返工嗰種髮型師，他有一個嗜好，去飲酒跳舞。那一天，妹妹叫黃婉珊去她新搬入的House團年打邊爐，期間黃婉珊悲從中來，匿入廁所猛喊；當妹妹打算叫牙醫老公出去扮買嘢，以便她能開解家姐，黃婉珊卻要跟妹妹的牙醫老公出去。在超市，黃婉珊冷不防向妹妹的牙醫老公說，撞見他同第二條女一齊，但她可以保守秘密，只要他買部車給她——簡單來講，即是勒索。二人回到House後，黃婉珊的髮型師老公也來了，但成身酒除，黃婉珊發難，兩公婆初則口角，繼而動武，妹妹也加入戰團；不忿被揸痛腳的牙醫老公見狀，趁勢拎起邊爐滾湯，打算潑向黃婉珊報復，點知一個不慎，潑正他那部斥巨資購買的心愛膽機上……平日Keep住風度翩翩的他崩潰了，發晒癲咁狂鬧三人，被鬧得最勁的是黃婉珊個妹。

7.故事講完，陳總編問：可唔可以有人死？因為有人死，商業啲。陸有為想也不想便答，冇問題，並立即安排牙醫老公個頭浸落廁所水裡窒息身亡。

8.陸有為離開出版社，準備去小學同學玲玲婚宴，期間不斷遇見死亡：的士佬同搬運工人因小事各不相讓，開拖，見紅；有人從高處淋腐蝕性液體落街，大量途人中招……即使去到本應充滿喜樂的擺酒現場，原來也有一場腥風血雨在醞釀：分別同新郎新娘存在感情瓜葛的兩男一女，一個打算自焚殉情，一個打算將新娘的四仔片段公開俾來賓觀看，一個打算在菜餚落毒——Yes，陸有為那一天Keep住面對慘劇與死亡，而他本人，也注定在之後去卡拉OK夜總會見陳總編老闆時，當場被燒死……

9.《死神傻了》，2009年電影，邱禮濤執導，李敏編劇，找來了一大班出道不久又或尚算年輕的歌手參演，謝安琪、方皓玟、鄭融、農夫、周柏豪、陳偉霆等等，你可能睇過，但更大可能未睇過；即使未睇過，亦不排除聽過個戲名，因為這齣戲，被大部分人一致裁定為爛片。當年我有睇，完全不覺爛，甚至覺得電影試圖回應那個後金融海嘯的香港，一番好意(卻又有點天真)地訴說一個道理：世界，是會因應你的心而改變。當陸有為為了討好陳總編而任意處死角色，惡意只會衍生更多惡意，死亡與不幸便接踵而來。結果故事發展如他所言：本來唔應該死人，但到最後死咗好多人。

10.陸有為又說，他那個開頭光芒芒後尾黑壓壓的故事裡，存在了四種人：1.以為自己好幸福，其實懵盛盛；2.幸福，因為佢懵盛盛；3.身在福中不知福；4.佢唔知自己幸福定唔幸福，因為佢都冇諗。今時今日還有第五種人：完全不想其他人得到半滴幸福的人，堪稱死神。而我們好唔好彩地只是第六種人，口罩終會用盡的香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