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傳聞甘國亮患上認知障礙症的消息,相當難過。
甘國亮有太多身份,不如由我認識的第一個身份說起。當然是鄭裕玲的男朋友。八十年代,鄭裕玲是重頭電視劇的必然女主角,按照約定俗成,男朋友如果不是富二代,就應該是周潤發,至少是萬梓良。竟然不是有錢仔或靚仔小生,揀個幕後編劇?嘩,很大鼓舞。
後來,當然知道甘國亮不是普通的寫稿佬,而是《孖生姊妹》、《無雙譜》、《執到寶》、《山水有相逢》的創作人。在流行《家變》、《狂潮》的世界,有能力有牙力帶來與別不同的風格,只有甘國亮。那一段日子,才是香港電視業真真正正最百花齊放的盛世。我尤其喜歡《執到寶》與《山水有相逢》,前者大膽地讓不同演員藉鬼上身為理由演同一個角色,後者的絕核金句,前衛到不得了。
我是直到邵氏重新推出舊片的DVD,才知道他原來早早就是個演員,拍過《蛇殺手》做男主角。我對邪典電影沒有太大興趣,還是比較喜歡由他自編自導自演的《神奇女兩俠》與《繼續跳舞》。尤其《神奇女兩俠》,可能因為有點《山水有相逢》的影子。我覺得甘國亮才算真真正正的香港活地阿倫。分別是活地阿倫專心於拍攝電影,拍到八十幾歲還未退下來,甘國亮似乎更嚮往行政工作,搞過德寶電影公司與院線之後,搞衛視中文台,搞新城電台,成為一個管理人員多於一位創作者。
所以,在1999年見到甘國亮復出幕前,拍攝《紫雨風暴》,扮演大奸角,我是相當驚訝。好記得當時有些比我更年輕的朋友,認識吳彥祖,知道周華健即是唱《濃情化不開》的歌手,對甘國亮卻一頭霧水。不知怎麼解釋好,我就說:「你就當一個非常了解女性心理的娛樂公司高層,絕對才子型,突然戲癮大發,練大隻走出來演恐怖分子吧。千萬不要以為他真是《石破天驚》入面的辛康納利,雖然造型有點相似。」
要明白,甘國亮曾幾何時就是知識分子的代表人物:西裝骨骨,身材瘦削,文質彬彬,溫柔,不搶鋒頭不會秒秒鐘也說笑話搞氣氛,在香港,罕有。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甘國亮的消息,即使《風林火山》有他的蹤影,但拍攝《風林火山》的時光,應該早在好幾年前吧。原來,這樣的一位傳奇,已經七十多歲,身體開始出現毛病,或者是無可避免。只是,如果確實患上認知障礙症,未免太過諷刺。
而且,留下遺憾。1980年,甘國亮監製八十集長劇《輪流傳》,因為收視率被對手的《大地恩情》嚴重威脅,慘遭腰斬,播到第廿二集便結局。由於劇集是邊拍邊播,就算之後在串流平台上架,也只見已完成的部份。精緻的,格局大的,有寓意有前瞻性的,結果,還是敵不過娛樂性與官能刺激,無綫趕拍收復失地的劇集,是《千王之王》,你可以理解為《至尊無上》的前身。還是賭錢比起反映時代變遷更容易得到香港人的共鳴。
我一直相信,甘國亮是對《輪流傳》被腰斬一事而耿耿於懷,也有可能因此洐生出從前線創作轉為幕後統籌的想法。為了開拓更多可能性,可以借助不同崗位提攜新一代創作人才。在此謹祝福甘國亮先生早日康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