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農村看做世界工廠的代價

今次去山區視察我名下基金的農村發展項目，予我最深刻的印象是：中國的農民其實為中國的現代化付出了不小代價。在這個過程中，香港人其實亦得益不少，應該感恩。所以我才覺得有需要協助農村療養自己的創傷。

中國能踏上現代化道路，在起步時，很靠廉價的勞動力，才能把外國定單紛紛轉來中國生產。中國才開始有自己的資本積累，令產業可以逐步現代化，發展至今天的先進水平。

記得當年有一個做貿易的朋友跟我說，中國的工廠真厲害，令他怎樣低價的單都敢接，令他只要接到單，就不愁找不到工廠肯承造。這全賴工廠裏聘用的農民工，他們習慣了農活，所以任勞任怨，非常樂於加班；他們的勞動強度究竟還有多少提升潛力，朋友說他也估計不到。改革開放的頭二十年，是朋友生意做得最輕鬆，且最賺錢的時期，靠的就是農民工的血汗。

中國成了世界工廠之後，不能說對農民沒有好處。農民在工廠打工的收入，怎麼也比耕田的收入高。他們賺到錢，就返鄉建新屋，添家具。很多農民家裏都有冰箱、電視機；有些還有洗衣機與冷氣機，生活已相當現代化，水平不比香港六十年代差。
 

中國的農民中，不乏腦筋靈活兼有野心的，他們積累到一定的資金之後，就創業做生意，甚麼都敢做，成功的亦不少，令農村的很多鄉鎮都繁榮起來。我最近到過的幾個鄉鎮，雖然遠離大城市，但都非常熱鬧，晚上九時許，商店仍燈光火猛，繼續營業。這反映農村的商業活動已非常活躍，當地人的生活應已達到小康水平。

不過，繁榮的背後代價可不小。據在當地工作的同事匯報，有八成的勞動力都出外打工，留下老幼在家鄉乏人照顧。常有獨居老人，病了也沒有人照顧，死了很久才有人知道，實在可悲。

至於孩子，由於自幼就與父母分離，變成不懂得與人溝通，很多還因缺乏自信而常遭人欺負，變成有社交恐懼傾向。通常，父母春節期間才有機會回鄉團聚，卻發現孩子視他們如同陌路，親情難以修復；可是，為了生活又不得不匆匆趕回城市開工。這樣的情景，以前中國的農村是不會出現的。

近年，中國的工資水平雖有上升，但大城市的生活水平卻上升得更快，導致很多出城打工的農民工收入僅夠餬口，沒有多少錢可以寄回家鄉，結果家中老幼的生活反不及之前豐裕，前景令人擔心。更不幸的，是不少農民工還患了職業病或受了工傷，工作能力受到影響，不得不回家休養，家庭因而失去了入息來源，處境堪虞。這些都是中國在現代化過程中所付出的代價。我基金在農村的其中一項工作，就是為這些留守老人與兒童提供必要的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