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罪人們》是一齣貨真價實又的音樂電影,任何喜愛藍調的觀眾都能樂在其中。
最多香港人認識的藍調音樂(最近則有張繼聰),大概是林子祥的《這一個夜》,林振強這樣寫:「這一個夜 有一個人 坐於窄巷 呆望門窗 兩手奏著 結他歌唱 腳邊一隻 破舊皮箱」林振強和林子祥都不是黑人(肯定係除非唔係),但憑藉前者歌詞與後者既Swing且滄桑的高亢唱腔,為香港樂迷介紹了藍調那份獨有的低沉、孤單與陰鬱。就像導演Ryan Coogler在《罪人們》中想向大家訴說的故事一樣:男主角不止兩手奏著結他歌唱,腳邊還有一支對付世間牛鬼蛇神的機關槍,既射人(三K黨)又射鬼(吸血鬼)。
讓我們將時間回溯到電影中的30年代,先來介紹一位傳奇藍調樂手Robert Johnson的傳說:相傳他早年結他技巧平庸,失蹤一段時間後卻突然技藝超群。傳說他在密西西比的十字路口彈奏時,一黑影現身調校他的結他,並彈奏了一曲「非人間所能」的旋律。此後Johnson的演奏脫胎換骨,代價卻是將靈魂賣給了魔鬼。而《罪人們》的故事正發生在1930年代的密西西比。
因為這個都市傳說太過膾炙人口,相信也是Ryan Coogler啟發創作的一個觸發點,故事發生在1930年代的密西西比,藍調音樂的誕生地。藍調源自黑奴的「田間呼喊」(field hollers),承載著黑人族群在奴隸制與種族隔離下的苦難與抗爭。電影中所有樂曲均由《黑豹》作曲家Ludwig Göransson操刀,摒棄傳統管弦樂,以結他為主軸,強化藍調的原始情感張力。

破音吉他、嘶啞人聲,不追求技術完美,強調原始情緒,電影中的畫面、節奏與音樂反映黑人生命力。
男主角Sammie是一位擁有藍調音樂天賦的少年,年紀少少神乎其技,而他身為神父的父親卻不喜歡他玩結他,反映當時白人教會對藍調的污名化。他老豆當然是位黑人,意味進一步伸延至此片最大主題,但同時白人也對藍調的迷戀,隱喻白人社會對黑人文化的掠奪與挪用。
當時大家認為藍調具有召喚亡靈、吸引吸血鬼的神秘力量,但也同時成為對抗吸血鬼的武器,藍調被稱為「魔鬼的音樂」,既是當時對黑人的污名化,同時也對這種音樂類型有一份瘋狂的執迷,這種介乎衝突與迷戀也凸顯了黑人文化在宗教與殖民壓迫下的掙扎。Sammie的演奏能喚起亡魂,也是對抗吸血鬼的武器,象徵音樂作為黑人精神抵抗的媒介。導演Ryan Coogler通過藍調音樂質問: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罪人?是彈結他的黑人,還是掠奪他們的白人體系?

Blues的魅力在於「用簡單的形式承載複雜的情感」,透過音階、節奏與敘事的獨特融合,成為黑人文化抵抗與藝術創造的標誌。
《罪人們》最令人驚訝的一幕是吸血鬼不懼怕主角誦讀聖經。當男主角試圖用《馬太福音》驅逐吸血鬼:「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然而吸血鬼不僅毫無畏懼,甚至跟着一起誦念。過往觀影經驗告訴我們這群影迷:按照《驅魔人》的設定,魔鬼理應畏懼聖經經文,難道這暗示吸血鬼比魔鬼更強大?
Ryan Coogler意在探討「外來文化在美國如何被同化」——包括片中出現的黑人、亞裔角色,以及僅以正面形象短暫登場的印第安人——那麼,連美國新教是否也可視為一種經過「洗禮」而重塑的產物?當信仰從以色列的神擴展至全球化的「唯一真神」時,演化過程中的細節是否還值值得深思琢磨的餘地?當《倩女幽魂》中的燕赤霞需誠心誦念「般若波羅蜜」才能施展無邊法力時,難怪乎Sammie以一口英語誦經吸血鬼卻無動於衷了。
《罪人們》中的B.Jordan不單打鬼還要打人,由他飾演的煙大哥(這個名很《異獸魔都》)槍殺3K黨成員的情節極具衝擊力。有些惡人確實無需浪費唇舌,以暴制暴最大快人心。與其糾纏,不如省下時間聆聽《這一個夜》更值得回味:「何時才能習慣~孤單的孤單~何時才付滿~空虛帳單~」

Ryan Coogler意在探討「外來文化在美國如何被同化」。
Ryan Coogler意在探討「外來文化在美國如何被同化」——包括片中出現的黑人、亞裔角色,以及僅以正面形象短暫登場的印第安人——那麼,連美國新教是否也可視為一種經過「洗禮」而重塑的產物?當信仰從以色列的神擴展至全球化的「唯一真神」時,演化過程中的細節是否還值值得深思琢磨的餘地?當《倩女幽魂》中的燕赤霞需誠心誦念「般若波羅蜜」才能施展無邊法力時,難怪乎Sammie以一口英語誦經吸血鬼卻無動於衷了。
《罪人們》中的B.Jordan不單打鬼還要打人,由他飾演的煙大哥(這個名很《異獸魔都》)槍殺3K黨成員的情節極具衝擊力。有些惡人確實無需浪費唇舌,以暴制暴最大快人心。與其糾纏,不如省下時間聆聽《這一個夜》更值得回味:「何時才能習慣~孤單的孤單~何時才付滿~空虛帳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