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公布的財政預算案，一如所料未有「全民派錢」。
[觀察]新一年度財政預算案公布年度盈餘1,380億元，創下香港歷史上最高額的年度盈餘。雖然政府及各方傳媒指香港財政儲備突破1.1萬億，但若加上外匯基金中可自由動用的7,000億、以及當日曾俊華以各種「基金財技」藏起來的4,000億，實際上真正能動用的「自由儲備」已突破了兩萬億。在過去每逢這個時候，友欄《免費早餐》與本欄都會質疑為何香港政黨明明面對庫房水浸卻始終堅持反對派錢，但今年卻似乎風向有變：由工聯會到自由黨再到民建聯、再有個別泛民主派議員，都在不同程度上表示支持、或至少不反對派錢，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無論對錯，以經濟角度看派錢的評論不少，但卻很少人會從政治角度上看。很奇怪，無論是特區政府的官僚們還是立法會的政客們，都以為向香港市民無差別派錢是一種急功近利的做法、也是一種對民粹主義的屈服。他們會以為只有經由「有形之手」將資源分配給指定的對象，才算是展現了公權力的存在價值。因此無論香港市民如何熱切期望派錢，特區政府和議會總是反其道而行：他們會搞綜援雙糧、公屋免租、低收入家庭津貼、跨區交通津貼、老人搭車；然後就是退稅退差餉、白居二、首置盤，總之都是針對特定階層而推出的措施。
可現在的政治環境不同了。首先是堅持要採取大政府路線、不向派錢政策屈服的梁振英退場，新上任的林鄭月娥明顯沒有沉溺大白象工程的喜好，而更傾向於善用每年必然出現的「結構性盈餘」作為爭取人心手段。被傳媒揶揄為「快閃派錢」的5億醫療緊急撥款，以及在上任前已承諾增加的50億經常性教育開支，在民間皆獲得不俗反應；林鄭以此「乘勝追擊」，將此舉進一步變成直接派錢，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與此同時，財政司長亦由堅持審慎理財政策的曾俊華換上無甚往績而急欲表現自己的陳茂波頂上，相信與林鄭心思相同，或至少不會成為派錢阻力。
在過去5年，雖然梁振英與泛民在很多範疇上都處於劍拔弩張的緊張狀態，可是在反對派錢這個問題上，兩者難得保持共識，而這也是過去一屆特首能把支持派錢聲音壓下來的主因。但即使林鄭早有風聲傳出不會派錢，但建制派卻出奇地未有一致緊隨政府主旋律、反而不斷有議員支持派錢，反映了大多數民意已站在派錢一邊，若泛民仍一意孤行，那「泛民=大多數民意」這個道德高地就站不住腳之餘，最糟的情況甚至是站在公眾的對立面而大失民心。
事實上對於公眾而言，「派錢是短視的，不如利用盈餘做好長遠措施」這個謊言的說服力也愈來愈低。在梁振英的任期年間，市民只看到節省下來的財政盈餘都揮霍在各式各樣的基建工程，而生活卻受到房價飛升變得更為困苦。泛民主派承諾「向政府爭取更多資源作長遠發展」屢屢跳票，市民對於他們口號式爭取已感不耐煩。過往退稅退差餉之所以能獲多數公眾支持，乃由於香港還是以中產為主的梯形社會。然而停止派錢的七年間，夾心階層持續下流化，M型社會趨勢日益嚴重，入息中位數停滯不前加上樓價不再為一般市民所能負擔，沒資格申請公屋之餘卻又不能盡享兩萬元退稅額的人愈來愈多，更不用說愈多物業獲益愈多的退差餉，只會令一般市民將爭取派錢的責任推往泛民身上。
「積穀防飢」的藉口破產
最後就是曾俊華過往抵制派錢的手段，亦到了黔驢技窮的境地。曾俊華在任上曾持續恐嚇香港市民，指結構性財赤即將在不久的將來發生，而每一年他都故意大幅低估財政盈餘，但結果年年暴增的財政儲備已實際上將這些說法推翻。在「積穀防飢」的藉口破產後，曾俊華最後兩三年的任期就把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把盈餘藏起來：透過將超乎想像的高額注資在各式各樣基金就是他的拿手好戲。但到最後他最後一份財政預算案，已將注資基金數額由2,650億銳減至125億，陳茂波首份預算案更進一步減至17億，反映這種手段亦已到了極限。
作為財政司長，陳茂波面對的「困局」是，即使他已在去年新增政府開支高達1,000億，但盈餘仍不減反增──而且總數還要是上個財政年度的一倍。當然最能迎合政黨以至公眾的做法就是大幅增加醫療、教育與護老的經常性開支、甚或籌備全民退保；問題是政府由始至終認為這些以賣地、印花稅等非經常性收入構成的盈餘不可能持久，因此還是傾向各種一次性開支為預算案主軸。既然如此，在這種情況下要找理由不派錢予香港市民，似乎比直接派錢還難。
當然，派不派錢，最後的主導權還是在於林鄭一念之間：到了最後，她還是寧願揹上罵名，延續梁振英時期的路線；在此之後，建制仍是會和過去一樣為政府護航，而泛民則在形式上抗議一番後就會接受現實，世界照常運作。問題只是，在政府有充份本錢下，多年來仍堅持與渴望派錢的民意作對，而這竟然還要得到跨黨派支持，這不可不謂香港政壇奇葩。
文：Henryporter(博客無神論者的巴別塔作者、面書： www.facebook.com/henryporterbab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