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串女工匠未來

美國藝術家Liza Lou早前來港出席個展開幕禮，首次碰面，
只見她個子不高，身穿寬鬆襯衫，打扮、舉止皆隨性，
以編珠工藝(Beatwork)作品聞名的她，工作是日復日執針線串珠，
五指纖細且身材瘦削，心志卻比天高。
文：Wing   圖：蘇文傑、部分由受訪者提供  場地：立木畫廊
 

聆聽材料的聲音
Liza早於1990年已接觸祖魯族(Zulu)的編珠工藝，這項聞名於南非納塔爾省祖魯族的手工藝，據說源於歐洲商人將產自阿拉伯的玻璃珠，以低廉價錢銷售到南非，不少祖魯族少女以串聯及編織等方式，將之改製成頸鏈、手鈪等不同圖紋的飾品。1991年至1996年間，Liza受這種工藝的啟發，花5年時間完成了首件Beatwork《Kitchen》──由手工玻璃珠、木材及石膏組成的一比一美式廚房。此作品不但令她在藝術界一舉成名，獲紐約惠特尼美術館列入永久收藏，更從此成為各大博物館辦展常客。今年她首次來港舉行展覽，在中環畢打行的立木畫廊舉辦個展《ingxube》，展出的6幅新作，有別於她的成名作《Kitchen》般立體和色彩斑斕，她笑言是隨意創作的成果，「展覽的名稱，其實形容了創作時的心情，就是ingxube(隨意)。我一直對手工藝很感興趣，當接觸時間愈長，愈是了解到，認識材料的歷史和由來，對創作很重要，需要親身體會才能聆聽材料的聲音，而最了解編珠的，就是土生土長的祖魯族女性。」

被祝福的手工藝
由05年起，Liza便美國、南非兩邊走，她在南非德班市開設了個人工作室，聘請了約30位祖魯工匠一同創作，「起初計劃到當地跟她們工作，想探討這門工藝如何改變她們的人生，因為編珠工藝在當地歷史悠久，許多工匠，早在曾曾曾曾祖母那代已從事這行業。不過，原來近年許多手藝一流的工匠，不但三餐不繼，部分更流落街頭，無家可歸，有工作能力，卻因得不到溫飽而無法工作，連力氣都沒有，如何靠一雙手養活自己？」Liza的工作室，在營運初期只有不足20位工匠，「首次會面，我著她們先圍圈坐下來，看我示範如何利用她們的手藝，協助我製作作品。當她們拿起針線，開始試著做時，一陣歌聲傳到我耳邊，原來是她們在唱歌，我問她們：『怎麼唱起歌來？』她們笑說：『這是對玻璃珠和編珠工藝的祝福。』」Liza笑道：「或者聽起來很難感受那氣氛，有機會你一定要來感受一下！」

學習等待　
Liza坦言，與祖魯工匠共事十多年，不但被她們的熱情所感染，更了解到這門手藝的真正意義，其實並非在於製成品有多美，享受、投入過程反而更重要，「我用編珠的方式創作，將玻璃珠用針線串在一起，有趣之處是，它的素材很小，做起來很考耐性和心思，需要學習等待。」她自言個性急躁，卻偏偏「自虐」地選擇串珠仔創作，「當你畫畫時，作品完成的速度，可快可慢，但做編珠必須花上一定時間，一個月甚至幾年才能完成。」對都市人而言，時間是金錢；對Liza來說，時間卻是藝術，「我嘗試過用編珠的方式，造成各種裝置藝術品，利用玻璃珠構成曲線和直線等視覺效果，單是一個圖形，隨時要一個月時間來設計及編織。」對答之間，Liza從沒用過「藝術品」的字眼，每當提到編珠過程，她總說成「學習」，「製作的過程，我會說是一種心靈表演藝術，我必須改變自己的固有想法和生活步伐，在一個房間裡慢慢編織，在意一些很細微的小東西，這種心態上的磨練，是畫畫、雕塑等創作方式無法給予的體驗。」

愛上未知的恐懼
Liza的作品大多數屬大型裝置藝術，她形容，製作工序在技術上很簡單，每次都由一粒或數粒玻璃珠、一支針和一條線開始，「首先在針線上打結，穿上一顆玻璃珠，然後再不斷用線和針穿過珠子，不經不覺便會造好一串，然後再開另一條。當我已串聯好所需的串珠後，便可將它組合，成為不同形狀或圖案的大型作品。製作完成後的滿足感很大，起初是將一顆顆小珠逐粒串起來，工作看起來很簡單，很瑣碎，但完成後，它便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由小變大，由冇變有，每步都是心機，每串一顆珠，都有自己的汗水。」她坦言，由串珠以至組合，每個工序都不算困難，反而作品與作品間的「空窗期」，才最叫人難以面對，「坦白講，每次製作我都很享受，但當你花了很長時間跟一件作品『溝通』，完成後，心情是不捨的，好像跟好友說再見一樣。若果說技術上的困難，我想是開始創作一件作品時的未知之數，創作很多時都會遇到這問題，尤其是手工藝，沒有人可保證作品可順利完成，這個狀態的確令人很不安，不過，我可以同你講，我現在超享受這種感覺。」她解釋：「有位老師跟我分享過一個故事。有次他和孫兒坐在艇仔上，老師往海底看，跟孫兒說：『嘩，好深，好得人驚！』孫兒卻說：『好深啊，好正啊！我都好驚，但感覺好正！』」恐懼很可怕，但有些人就是喜歡恐懼，若果我喜歡創作，而它本來就包含著恐懼，例如成品的過程般，我會選擇改變心態，接受和面對恐懼。」
 

Liza Lou’s profile
生於美國紐約，九十年代起投入手工編珠藝術創作，作品類型涵蓋裝置及雕塑等，曾於紐約紐伯格藝術博物館及德國杜塞道夫藝術宮博物館等地舉辦個展，代表作包括《Kitchen》、《Back Yard》、《Continuous Mile》及《Color Field》。
個人網站：http://lizal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