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的不去，新的怎會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句話成了購物的藉口。這邊廂撇脫地斷捨離，另一邊廂卻為堆填區增添負荷。棄而不廢，說得倒容易，知易行難，世界上又到底有多少個何海泠，決心將舊衣改頭換面？
文：Phoebe Yuen([email protected]) 圖：蘇文傑
重生
由形象顧問投身時裝設計，何海泠(Denise)前年前創立時裝品牌Knotti，以歷久彌新的設計重新打入時裝市場，希望能以個人的小小力量，扭轉當下的「快食時裝(fast fashion)」文化。「形象顧問工作固然有趣，現在亦不時接洽相關工作。不過，眼見時裝圈內推陳追新的節奏愈見急速，我開始思考slow fashion的文化。」但時裝世界的光怪陸離，叫她不捨得抽身離開，然而換季的速度之快，不管是名人，甚或是普羅大眾，也染上了浪費的陋習。因此，她希望透過Knotti，重新改造被人唾棄的衣飾，無論是款式過時、衣物被沾污，抑或是破爛，她都一一回收，令被丟棄的衣服可得到新生命。現時Knotti的衣飾，每一件作品均以全人手限量製作。除了以來自澳洲、對生態環境友好的農場所生產之可生物降解紗線KPC Yarn編織，亦從Redress(環保非牟利團體)收集舊毛衣。「手織毛衣的手感絕非機織的可媲美，而且人手製作產量少而精細，有一定的市場。」
織女
毛衣收集回來後，便交由其「團隊」負責處理，包括拆出毛冷、清洗和消毒。所謂團隊，其實只是20位本地婦女。她們是來自社區上不同種族的家庭主婦，有著不同背景、學歷和宗教信仰，來到Knotti的工作坊，只純粹為學習編織，找尋自己定位，同時幫補家計。她們當中，有南亞裔的婦女，她們的丈夫絕大部分都不允許她們拋頭露面，外出工作。「成為我們的一分子，她們便可以把工作帶回家，妥善照顧家庭之餘，亦可賺取外快，同時一圓『工作』的小小心願。」Denise與不同的婦女中心合作，開設編織工作坊，「其實我自己本來對編織沒有概念，只是從YouTube的教學片段學習，無師自通。所以在工作坊上，我同樣也在學習，大家互相指點、互相分享。」
有部分婦女以往從事紡織業，由於工廠北移，甚或因家庭因素而要放棄原來的工作。她們依然熱衷編織，藉著Knotti，終於可以重拾昔日樂趣。「對她們來說，每天做好家務，晚上有幾個小時的空閒時間，不便外出工作：而把工作帶回家，邊看電視邊編織，home office絕對沒有壓力。」雖然人手製作總有參差，但產品絕不能馬虎而差強人意，因此Denise有一套指引和QC(Quality control，品質控制)的準則，好讓她們跟從。她們亦有一個WhatsApp群組，無論是對編織技巧、品質，抑或工作量上有任何疑問，亦可隨時在群組內討論，方便處理。
雖然品牌只成立短短一年，但已經有倫敦時裝店正洽談合作機會。「我感到非常意外，亦希望Knotti可以走得更遠，日後打入歐洲和內地市場。」以現時每年推出兩個系列計算，毛衣、頸巾和冷帽產量只有共50件。而每件製作需時約兩至三星期，若然要擴充規模，便需要更多本地婦女投入生產。不過，她亦會堅守以本地人手製作的基本原則，因此這正是當初創立Knotti的信念。雖然產品售價不便宜，但每次推出便迅速賣光。然而，所賺取的利潤一點也不高，「畢竟還要出糧給婦女們。」話雖如此，Denise仍全程投入發展Knotti。「我們賣的是品質，只要有好的品質，一定會有人欣賞。」一件款式永不過時、全人手本地製作、以優質軟棉的可生物降解紗線製作，單是這幾點已經值得大家支持。「你買的除了是一件貨品，同時是一個故事，一份對本地婦女就業，以及對本地紡織業的支持。」每件衣服亦特別掛上「出世紙」，寫上物料、編者的個人背景和故事，為毛衣注入生命。
衣服說故事
面對本港日益嚴重的衣物廢棄問題，Denise便在早前為由毛織創新及設計協會主辦的Knit Voyage展覽，設計了一件以舊毛衣改裝而成的「新衣」。她從Redress收集白色毛衣，「其實白色毛衣的棄置率極高，只是弄髒了一點點就被人棄掉，十分可惜。」已經發黃的白色毛衣，手袖和領口早已磨蹭出一個個小毛球，感覺殘舊，不知被穿了多少遍而遭遺棄。這些不被愛的毛衣一律被Denise帶走，由婦女們拆出毛冷，經過清洗及消毒程序，用了兩星期時間，合力把她的設計呈現。「我以蘇格蘭漁民所穿的毛衣圖案為創作靈感，當時漁民以不同圖案來識別身份。傳統上，萬一漁民遭受不測的話，其家人可憑毛衣圖案認出遇難者。」不同圖案代表了不同祝福，blackberry stitch象徵自然；basket stitch寓意豐收；moss stitch有成長之意；而plain weave則代表生命。不同針步編織出不同圖案紋理，跟婦女平日的練習沒兩樣。「我希望透過作品向大家呼籲減少浪費，亦為本來被棄置的毛衣注入生命。每個圖案正在訴說不同故事，令衣服變得更立體，更有活力。」設計的主題是「Not just a sweater」，一件衣服可以包含不同元素，設計的概念、創作者的用意和編者的故事，值得我們細味。以後棄置衣服的時間，是否可以停下來思考，減少無謂的浪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