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富華/楊曜愷
香港電影拍同志議題難，長者電影也不多，《叔．叔》結合兩種冷門題材，橫掃多個電影頒獎禮，一段含蓄內斂的暮年同志黃昏戀，顛覆大眾對同志片的想像，也補了年長同志這重要的一塊，激起讓人念念不忘的迴響。男主角袁富華形容其角色「走鋼線」，在傳統家庭價值與反叛做自己作取捨；其實，電影本身從籌拍、選角、男男床戲的界線，到兩位大叔愛的抉擇，何嘗不是走鋼線？
文：Grace 圖：蘇文傑 莊振邦
袁富華 化妝 : Gaelle Au
髮型：Keith_wong @pi4.com
服裝：Artist’s Own
場地：R One Space 御一空間
太保狂吻 導演叫停
《叔．叔》的創作緣起自江紹祺寫的《男男正傳：香港年長男同志口述史》，導演楊曜愷深被書中12個年長同志的故事打動，決定將未曾被聽見的聲音搬上銀幕，他跟幾位書中人訪談，歸納整合成兩位兩主角阿海(袁富華飾)與阿柏(太保飾)的故事，折射同志的內心世界。楊曜愷拍過兩部海外同志電影，都是關於同志群體的小眾故事，《叔．叔》是他首部廣東話同志片，估不到最難是找演員，香港的60至70歲演員，多是武打演員或從電視台出來，重視入屋形象，「他們對同性戀角色感陌生，甚至抗拒，即使有興趣，一聽到要拍親熱戲就say no！」結果他找了近一百位演員，才找到太保和袁富華演兩位相逢恨晚的大叔，袁富華笑言，「怪不得他跟我傾劇本時，欲言又止！其實在我心目中，從來沒界線，我只看故事和角色值不值得。」話雖如此，拍男男親熱戲可感尷尬？袁富華大爆，「很多人睇完戲都跟我說：『太保你都咀得落，好厲害！』其實，第一場 親熱戲，太保很瘋狂的吻我，導演即說要溫柔點，別要太急進……原來他要一種有愛意、憑眼神交流的親密，只要慢慢磨合找到那份情感，就沒尷尬。」楊導解釋，阿柏自覺是有家庭的普通人，不太認為自己是同性戀者，只是有種癮要去公廁找對象，電影要表達他原本只關注肉體接觸，直至遇上阿海，才初次體驗發感情和精神融合的同志情。
暮年出櫃的掙扎
袁袁富華演的阿海有兒媳和孫女，早年已離婚，他分析，「阿海很年輕已知自己的性取向，為應付媽媽迫婚，才選擇結婚，婚後不久便激走老婆，當年紀漸大，又會對當年的抉擇感歉疚。」導演補充說，阿海的內疚，源於他令兒子在單親家庭長大，這是啟發自他一位年長同志的經歷，「這同志會參與同志遊行，不介意分享風騷情史，但偶爾又會跪在媽媽的神主牌前，為自己是同性戀而道歉，這年代的同志，始終對家庭、中國傳統，以及同性戀抱內疚羞恥之心，這是永遠隨身的。」袁富華形容，「阿海的抉擇是在中國傳統思想與反叛之間走鋼線，最後不可說選擇傳統思想，而是較高層次的愛，對家庭愛的包容。」56歲的他代入角色，深深體會箇中矛盾，「每個人做選擇也要顧慮各方面，未必能純粹從自身出發，如果是年輕人，我們會鼓勵他們做自己，面對天賦的性取向，當活到一把年紀，會有很多負擔，作為五十多歲的人，每個決定都要考慮身邊很多的人，包括工作夥伴和供養年長的父母。」本身是同志並在美國長大的楊曜愷，深有反思，「若以西方或年輕一輩的眼光，一定要做自己，人生才會無悔，但其實對這群長者同志，有很多付出和貢獻，其實要他們不顧一切，是很困難的決定，況且，若他們真的離開家庭獨自生活，香港社會或同志圈會接納他們嗎？希望觀眾看完這戲，能明白他們的處境，對他們有多一點諒解。」
敷衍或是真關心？
電影的另一特色是有很多食飯的場景，反映角色處境，並探討家的定義，楊導表示，「食飯是家人相聚的時刻，可看出一家人的關係，有些是很融洽，彼此夾餸，有些是單單打打，有的同枱食飯，各自修行。」他指出，阿海與兒媳同住，卻常有一種被冷落的感覺，兒子雖緊張父親，但督促或指責的態度，令父親大感壓力，這也令袁富華有所反省，「當我籌謀往後的人生路，我有供養父母，有沒有考慮他們想怎樣？」楊曜愷認為，這正反映兩代相處的狀況，「很多時我們見到公公婆婆或爸媽，往往覺得問候身體狀況或有沒有看醫生嗎？這就是關心他們，其實不是關心是敷衍，因為他們年長退休後，可能很孤獨，可能貢獻了人生，有很多遺憾或後悔，想做的做不到，內心有很多問題，關心要從心靈入手，他們到底想要甚麼？不是純粹問候健康狀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