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那年，彭秀慧(Kearen)自編自導自演的獨腳戲《29+1》，在舞台上一人分飾兩角，戲說女人三十面對社會標籤與生活壓力的茫然不安，言中女性的忐忑，也嘗試為困局提供出路，舞台劇譽滿多次重演。12年後，獨腳戲由舞台搬上大銀幕，導演Kearen找來已跨過30關口的周秀娜(Chrissie)和即將告別29歲的鄭欣宜(Joyce)，分演兩位性格迥異的女主角，電影讓3個女人排排坐，細訴女人心事，從「三十而立」說起，笑談人生的選擇題。
文：許惠敏
圖：陳奕釗、林俊源
Hair：Jo Lam @QUEEN'S PRIVATE I(彭秀慧)、Amber Tse @QUEEN'S PRIVATE I(周秀娜)、Milk Chan @Xenter(鄭欣宜)
Make up：Sharon Lam(彭秀慧)、
Circle Cheung @ ND&Co.(周秀娜)、
Samuel @江中平化妝室(鄭欣宜)
服飾：P.A.R.O.S.H. from HARVEY NICHOLS(彭秀慧)、IRO@ I.T(周秀娜)
造型：Constance Lee(鄭欣宜)
場地提供：dada BAR + LOUNGE
演與導 師生緣
《29+1》是Kearen包辦編導演的獨腳戲，從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生角度，講述被推到30歲門檻的遭遇和心境，從籌備到2005年首次站台演出，猶如懷胎十月，8年共演出逾90場次，創作者與劇目一起成長，如今改編成一齣女性主導的電影，以地道女演員參演本土故事，別具意義，「目前的氣候，很多合拍片是香港男演員夾內地女演員，由香港女演員擔旗的作品不多。」今次Kearen放下演員身份，退居幕後專注編導工作，選上Chrissie演事業型的林若君，Joyce則演開朗女生黃天樂，看著別人演自己熟習的角色，Kearen樂於放手，「導演就像老師，要推動演員演出能力範圍的極限，未必要跟原著，Chrissie演的林若君很優雅，Joyce的笑聲好悅耳，這些都是我沒有的。」原來Chrissie和Joyce先後曾跟Kearen學演戲，Chrissie在23歲初看《29+1》後，便報讀她的演戲課程。Joyce則是被Kearen主動要求上演戲班，她解釋：「這不代表Joyce演得不好，她在圈中成長，所見的人和事較多，有自己的標準，不容易信任人，經過課堂互相切磋，看到我如何引導學生，合作拍電影時，已建立信任關係。」被導演一言驚醒，Joyce直言：「導演說得對，原來我很難去信任，因為用了很多時間才被大家接受，很保護自己，怕浪費時間又驚悶。」
自我保護 忽略感受
在Kearen眼中，Chrissie和林若君，有時讓人不夠溫柔和強悍的感覺，Chrissie坦言跟角色相似，「社會要求女生有男性的工作能力，很平等，也要求女生很獨立，雖然我有很多面，但工作時會收起女性化一面，大家才覺得我認真，認同我能力，以這模式保護自己。」Joyce也承認會以堅強獨立一面來作自我保護，刻意在工作時收起個人的脆弱，但她卻不覺得委屈辛苦，「慶幸在香港這城市生存，有權選擇和發揮強勢一面，總之，溫柔或硬朗，有機會發揮full Potential。」Kearen卻溫馨提示，「女人仔撐起一片天、家庭和人生，很容易走火入魔，覺得要盡量避免溫柔，脆弱更是被禁止，不表露自己，才是保護自己或叻，普遍香港女仔都是愈能幹便愈不懂宣洩情緒，少去照顧自己感受。」故此，對工作以外的事情，採取盡量任由別人作主的策略，「這是一種自我調節，不可讓人覺得你甚麼也能搞掂，其實沒有人可以這樣，不妨撒嬌，不懂便要表現出來，也毋須扮作事事都得。」
三十而立？大限？
「三十而立」，猶如人生的一條死線，不論男女，都趕著在死線前達到社會認同的指標，「正面看是鼓勵，要建立一些能站穩陣腳的東西，但負面看，是給予壓力，其實每個人應可自己選擇的路，有些人早已建立一切，另一些人生活快樂，亦無必要建立甚麼給人看，」Kearen認為「三十而立」只是古語，絕非定律，Joyce則認為，故事不局限於30歲，而是如何面對人生轉捩點，「如何為人生作選擇，要留意後果，對人或自己需負甚麼責任。」Chrissie相信，「人生有很多可能性，正如兩個女主角在同一天生日，年紀相同，經歷有些相似，分別在於選擇以甚麼方式和心態去迎接。」話雖如此，片中一位保險經紀，大談30歲猶如女性魔咒，人生將隨年齡增長而「貶值」，Chrissie反問，「我可否不贊同？人人都會年紀大，相對廿多歲，我比較喜歡目前，以前總有甚麼也不知，不懂的迷茫，現在成熟一點。」Joyce更表示：「我現在才開花，開始有點條件。」不過。女藝人的皺紋往往是坊間熱話，Chrissie搶先回應，「無辦法，不可違反自然定律。」在男女都延後衰老的年代，Kearen打趣說：「女人過了不想讓人知道年齡的階段，便恨不得讓人知道，這把年紀仍保養得好。」
學懂選擇
Kearen和Chrissie已先後跨過「30歲之限」，不約而同，在28歲經歷人生重要關口，「轉捩點是離開劇團(03年)，以自由身工作，不知道自己要做甚麼。」當時，Kearen的一位前輩好友說過「一個人的成就不是做了多少，而是推掉多少工作。」成為了她作為自由工作者的座右銘，「常以為做得愈多愈好，但你有能力推掉一些不想做的工作，選擇真正喜歡做的事，盡力做好，才算是叻。」Chrissie自言熱愛演戲，曾試過不斷演，卻不知價值為何，「初入行就如一張白紙，不懂看劇本、角色有否發揮、是否適合，給自己時間，嘗試不同角色，現已成熟點，開始考慮自己能否應付，較有能力挑選，要精準地做好一件事。」Kearen試著舉例說明，「正如拍拖，年輕時總覺得愈多人追愈好，年紀大了，漸漸懂得想要甚麼，或起碼知道不想要甚麼，善用自己的時間或資源。」選擇有錯與對，認真檢視，經驗累積，自能成為抉擇的智慧。
慶幸在香港這城市生存，有權選擇和發揮強勢一面，總之，溫柔或硬朗，有機會發揮full Potential。
常以為做得愈多愈好，但你有能力推掉一些不想做的工作，選擇真正喜歡做的事，盡力做好，才算是叻。
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但可能太熟悉，讓我覺得一成不變，看不到如何繼續發展或令自己興奮，就像踏空的感覺。
突然踏空的人生
戲如人生，《29+1》是Kearen首次寫的劇本，不乏親身體驗，陷於崩潰邊緣的林若君，形容自己「穩步上樓梯，卻突然踏空腳」，是不少觀眾的共鳴位，她說：「當時不懂如何開始，其中一個方法是畫畫，心裡有個畫面是兩邊懸崖，中間有條橋，一個人走在橋上，突然斷了，這種突如其來，心離一離，空一空的感覺，我也經歷過，像是一切在控制之內，突然措手不及，真的不知跌在哪裡。」Chrissie沒試過突然自覺跌倒或驚惶失措，「只是覺得不知自己在做甚麼，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但可能太熟悉，讓我覺得一成不變，看不到如何繼續發展或令自己興奮，就像踏空的感覺。」一向大情大性的Joyce直言：「我很驚自己變成林若君一樣，活得沒感覺。」她續道：「的確試過幾次像過那條橋，明明見到對岸，卻是無端端墮下，例如失去親人或失戀，都發生得很突然，視乎你如何看，我很喜歡黃天樂這角色，因為即使她孭很重的包袱，仍盡量想辦法將這包袱或問題化為力量，很inspiring，但很難！」黃天樂是個吃一件最愛的缽仔糕，已夠開心大半天的人，似乎只得戲中有，Kearen卻說：「在我寫劇本之後，真認識一個像黃天樂的人。」
控制不了 便Let go
畢竟，現實不是魔術，跌在谷底的人，難以瞬間變成黃天樂，首要是如何不讓自己跌得更深，Joyce年紀輕輕已經歷喪親，也試過突然被失戀，她也不吝分享個人心得，「近朱者赤很重要，要找正能量的人，我有班教會朋友，幫我抽身出來看整幅圖畫，其實一星期或半年後回望，可能根本不是問題，你可以獨自在家飲酒，是兩個不同的選擇。」Chrissie認為自困局內，只會胡思亂想，「我試過做甚麼也不享受，因為擔心其他的事，與其去想一些不能控制或是想像的事情，不如花時間去想目前的事，想不通，我會索性不想，離開目前環境或旅行，讓自己停一停，諗一諗。」身兼多職的Kearen，經常要做決策者，她視為持續的鍛練，「就是學習解決而不是逃避，可以解決的，拼盡命去做，但有些事不在自己控制，不能解決，惟有let go，所以我甚少讓自己掉在山洞裡，而且有很多問題要執行解決，要慢慢學習不要沉溺在情緒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