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粗獷派建築師》是一個關於猶太人乃至所有戰爭倖存者,即便逃離險境後仍須面對另一種「生存苦難」的故事。
《粗獷派建築師》並非一部人物傳奇故事,而是一個關於猶太人乃至所有戰爭倖存者,即便逃離險境後仍須面對另一種「生存苦難」的故事。當人們慣常認為逃離地獄便迎來美好結局時,那些關於適應新環境的細膩掙扎往往被忽略:寄人籬下時懷抱鴻鵠之志卻在現實中無所適從、渴望把握機會證明自我卻屢屢落空⋯⋯當夢想幻滅如泡沫消散,壓抑與失望便從異國的陌生空氣中四面襲來,令人窒息卻無處可逃。

導演Brady Corbet背景年僅38歲便有此成就,果真成名要趁早。
男主角László建造的基督新教教堂,是其堅持與妥協的混合產物,既是生存與夢想的終極和解,亦是他心中的故鄉。因此當友人選擇回到聯合國承認的以色列時,他的妻子質問:「難道在美國的猶太人就不算猶太人嗎?」妻子在戲中份量同樣不可或缺,片中每場情慾戲碼,縱有快感高潮仍充滿壓抑,彷彿戰爭遺民早已習慣在侷促中偷享微小確幸,唯恐張揚便會遭不可抗力摧毀。正如我們祖輩即便如今衣食無憂,仍執著於排隊領米,那三年零八個月的飢餓記憶,是我們這代人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的創傷。
現代主義也是電影中不可忽略的一環。 Bauhaus以鋼材、玻璃、混凝土 為核心材料,追求材料的真實性,試圖透過設計改善大眾生活,後者則因戰後重建低成本、高效率的需求而興起。電影透過László的職業與人生軌跡,呈現了Bauhaus現代主義如何在戰後演變為粗獷主義,並探討了移民、文化衝突與建築語言的適應過程。兩者共同構成了20世紀建築史的重要篇章,也反映了時代的動盪與理想主義的掙扎。唯一令人覺得跟Bauhaus相違的是那座十字架建築設計,原以為概念首創者是安藤忠雄,實則另有淵源。

László偉大之處,在於始終如一地守護所愛:包括愛人、建築理念、美學堅持、價值觀,以及那份不容踐踏的尊嚴。
《粗獷派建築師》確實以人物為軸,但László的成長並非源自戲劇性挫折。他的成就早在故事開始前確立,至垂暮之年再獲世人肯定,然而這些皆非重點。其偉大之處,在於始終如一地守護所愛:包括愛人、建築理念、美學堅持、價值觀,以及那份不容踐踏的尊嚴。而要維繫這般尊嚴,首先得如Adrien Brody般擁有修長身形、深邃輪廓與不凡氣質。若無此條件亦無妨,關鍵在於縱使吞雲吐霧或注射毒物都要如他般優雅,於煙霧繚繞間看透世情,濃淡皆從容,殘存亦沒路,兵敗山不倒。

片中許多場景隱現王家衛導演的美學印記,大量低角度與背影鏡頭令人熟悉,加之Adrien Brody身著長風衣的高挑身影,恍若《繁花》中的寶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