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信奉宗教的人，我們很常以「虔誠」來形容，信徒總是有著「忠誠」的共通點，
一旦相信便心無旁騖，別無他想。但信奉佛教的釋一行禪師(Thích Nhất Hạnh，下稱一行禪師)，
其信徒卻不局限於佛教徒，不少信奉於他教的信徒如天主教徒陳維安等，
都曾到一行禪師的「梅村」修習並獲頒發法名。梅村之名，聞名於世，
尤其是位於法國多爾多涅省(Dordogne)的首個「梅村禪修中心」 (下稱法國梅村，Plum Village)近年更開放大眾參觀，
不少都市人均慕名而至，但他們並非單純崇拜於創辦人一行禪師的佛學造詣，而是更想一睹，
他如何透過梅村改變大眾對佛學的刻板印象，把佛教理念貼地融入生活，將理論推演成一種慢活精神。
文：Wing Lam
圖：黃偉傑、部分為《與正念同行》電影劇照
Real joy
法國梅村自1982年成立以來，已經35個年頭，從成立初期的25位僧侶成員，演變成歐洲現時最大規模的「佛教修習中心」，成為聞名於世的「世外桃源」。名氣雖然夠響亮，但從未有電影或紀錄片深入村內拍攝，而由《Black Gold》導演Marc Francis與《Nyman with a Movie Camera》導演Max Pugh籌劃及拍攝3年的紀錄片《與正念同行》(Walk with Me)，則是首部紀錄梅村及僧侶生活的影像作品。電影以法國「梅村禪修中心」為主場景，鏡頭捕捉了僧侶們的起居飲食，讓僧侶親身為「正念」生活作個解釋。片中其中一位主角Brother Phap Huu，早前隨團來港宣傳此電影，他曾經是一行禪師的近身，13歲時在法國梅村出家成為一行禪師弟子，至今已經15年，「我1987年在越南出生，後來移居加拿大多倫多，2001年在梅村出家。」1996年暑假，Huu的父親帶著他和姊姊到梅村參與暑期體驗活動，與一行數十位小孩首次目睹和感受梅村這個地方，「那裡是個獨一無二的地方，第一次到訪，它完全改變了我以往對佛教的想像。梅村經常舉辦專為小孩而設的活動，例如是與禪師對話，小孩可以提出疑問，禪師會以說故事的方式解答，教導孩子如何從小學會與正念共存。」在那次參觀經驗中，Huu坦言最嚮往的是梅村散發的「快樂」氣息，「大家一起玩遊戲、看電視，生活平淡但很愉悅，當時回想起在加拿大的生活，更讓我覺得這裡很特別。」
為大自然服務
眼前這位身穿啡色袈裟、笑容親切的男生，13歲出家以前是位平凡學生，他輕撫著光頭說：「你知道嗎？我們要經常剃頭，因為自剃頭出家後，我們便斬斷俗世七情六慾，我們會不時摸摸頭頂，提醒自己已經是個僧侶。我以前很愛打曲棍球，很喜歡運動，我的家人是佛教徒，但我小時總覺得佛教是很傳統的宗教，很難接觸得到，那時我感受不到佛教思想對家人和我帶來甚麼正面影響。」在Huu到訪過梅村後，他笑言：「當時才醒悟到，佛學原來可以在生活實踐。」法國梅村位於國內第二大省多爾多涅省，是世界聞名的古城集中地區，梅村的外觀毫不起眼，好比一所被草原包圍、面積偌大的民居，「我們的生活既保護大自然，也在大自然中工作，每年有不少來梅村retreats，讓大眾來抖抖氣。這裡之所以令人放鬆，最大原因是這裡接近大自然，有森林，有花草樹木。」據Huu所講，村內由3所修道院，到處都是廣闊的土地和樹木，從八十年代成立起，這個地方已是僧侶們的居所，是都市人的後花園，也是教育後代的地方，而「教育」亦是這個地方成立的目的，「這裡之所以叫梅村，因為從各地到訪的人會在這裡捐錢種下自己的梅樹，令這裡成為被梅子包圍的小『村』。」梅子除了是這條小村的象徵，也是僧侶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們會用收成的梅子造成果醬等食物出售，然後再用小孩們的捐贈及食物賣得的錢去舉辦禪修活動，教育下一代。」
僧侶的生活日常
Huu在梅村生活了15年，他形容僧侶生活作息定時，但又「趣味盎然」，「我們每天早上5時起床，大約6時會分組坐下冥想(meditation)約半小時，及後會進行與『佛』的接觸，與我們心內的佛心對話，然後便是安靜地吃早餐，整個早上都是默然不語的。吃過早餐後，我們有一個break，9時30分便開始上課。」上課和學習是僧侶們的生活日常，他們會按年資修習不同「科目」，「入住頭3年，僧人需先學習如何在村裡生活，3年以後則開始學習禪修。」Huu指，他們一直都在學習如何正念生活，當中包括如何吃，「僧侶吃的都是素食，我們每天都會分組烹調膳食，是其中一部分的訓練。我們在法國設有一個happy farm，由僧侶種植蔬菜，當有小孩來參觀，我們會帶孩子們到農場，一邊參觀一邊了解世界萬物如蔬果的由來。」僧侶的日常工作跟一般人相近，上課以外的時間，他們需要處理文書工作，或是接待到訪遊人，「梅村每年都有一次大型到訪活動，有逾千人來到跟我們一起上課學習，我們會為他們舉辦活動，一年四季都不同，例如春季會到村外行tour，感受大自然，亦會獲不同單位邀請，到不同國家教授禪修學問，上月我們的僧侶便到美國進行教學；秋季時，我們會在有3個月時間留在修道院，專心禪修。」
You’re allowed to suffer
每位在梅村生活的僧侶，離鄉別井數十年，他們沒有手提電話、電腦和iPad等科技產品，如此平淡生活，作為都市人著實難以想像。Huu曾經也是位都市人，但回望昔日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他卻絲毫不後悔，「我們都是人，起初當然也不適應，看你怎麼定義快樂吧。在梅村的生活，最讓我滿足的是，可與brothers一同分享喜樂和悲傷，互相扶持。」對他而言，快樂跟痛苦是相等的，作為城市人，我們可以在facebook「求安慰」，可以打通電話跟朋友抱怨，但身為僧侶，他們在梅村依山而居，坦然面對大自然之餘，也必須坦然面對自己，「我們也會痛苦和憤怒，一行禪師常跟我們說，世界是容許你們感到痛苦的，但要懂得好好對待你的痛苦。當我們生氣時會很想表現出來，很想爆發，但一行禪師教我們，生氣一刻要進行walking meditation，行一步呼吸一下，讓自己知道你在生氣。如果你明白那種感覺叫生氣，那你便會知道，有甚麼事可以做和解決問題，有甚麼事不可以做，要讓自己回來，好好料理自己心情，而不是對他人抒發後便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