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地旅行，除了與當地人打交道，還會與鬼神結緣。晨早在旅館睡醒之際，往往遊魂外出，做一點閒事。二〇〇四年八月五日，因公到山西朔州開會，入住旅館貴賓房，一廳一房，客廳與睡房之間有門鎖間隔。一夜睡不穩，晨早起來，見客廳沙發上坐了一家人，臉色紅潤，不像厲鬼，便招呼他們飲茶及食生果。都是些旅館準備的香蕉、梨、葡萄之類。
坐中間的是祖父祖母，其側是五個二十來歲青年男女，兩個小孩。寒暄之後，他們向我訴說冤屈，我向他們說，你害人，人害你，三世因果，業報輪迴，過去已已，來者可追。期間小孩想入我睡房玩，爺爺把他們喝住。我說，入去玩也無妨，不過他們轉了門把手，卻推不開房門，也許是我床頭櫃放了佛像之故。紅日高升，便給他們握手道別，逐一念了六字大明咒。他們滿心歡喜走了。
二〇〇六年暑假，去了東莞誼姐家借宿一晚，在廳裡打地鋪。晨早見有人穿門而入，便猛然彈起，見一五尺小童，面容青白，知是鬼物，便以劍指點其眉心，將他凌空提起，開門送出。他佇立門外不走，臉有難色，從衣袋掏出鑰匙證明，又向門神鞠了個躬。我觀其貌，略似誼姐幼子，但不明他來歷，便不許他入。午飯時我將此事告知誼姐，她說小叔幼年夭折，夫家不予神位供奉，她於是便在自家設靈上香。我笑說，誼姐慈悲，這回我是家神當外鬼，難怪他樣貌有些似誼姐之子。
二○○七年冬，在東莞誼姐家睡，六時醒來，精氣充沛，心有所思，便從六樓落到四樓，回到自己家睡(當年我在東莞有一寓所)。睡到八點，見有鬼物接近，起來見有少婦進出廁所，廳堂有五六妙齡少女，客房則有一男童及二少女，全部面目清晰，儀容端莊，身材高挑，面貌娟好。廁所內婦人略矮，面圓，此鬼母也。我與她們交談甚歡，話題盡了，便有告別之意。此時廳中少女逐一向我貢獻金錢，都是些零碎人民幣、硬幣和發霉分錢小票。此是鬼界供養之物，我不好推卻，便合十收了，逐一念了六字大明咒及阿彌陀佛。
少女說，我入伙時她們捉弄過我，真對不起。我說，只是深夜投石打窗，玩玩罷了。小童瑟縮在後，甚為慚愧，我知他身無長物，便說，給我甚麼都可以。他給了我一個火柴盒和幾張爛棋紙，我見他真的是窮，玩具都給了我，便流出眼淚。我擁着他，給他按頂加持。期間，女孩找來鐵盒，我將貢獻物品全放盒內，投下香火，燒了做煙供。遠處有一黑瘦袒胸男子，一直監視，應是鬼差之類。
文化評論人，德國哥廷根大學民俗學博士，《中文解毒》系列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