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8、9月起,各路生肖流年運程書上市,便利店總有人駐足翻閱(就算有膠紙封裝,一些人也會撕開偷看)。其實稍有常識者都清楚,僅以12生肖劃分千差萬別的人生,無異於用12把鑰匙就能打開萬戶千家,分析邏輯薄弱。但數十年來,這些書籍始終「其門如市」,背後藏着香港社會特有的文化基因與大眾心理。
首先,運程書提供了最直接的「認知簡易化」——將人生命運拆解為12個生肖,類別清晰,替代了傳統算命、八字命理中的繁瑣推演。運程書對一般人而言,取易不取難,十二生肖命理雖然簡單得如幼稚園的課程水平,但已經足夠滿足人的好奇心。
另外,這種簡單化背後,是大眾對「可操控性」的渴求。內地科技創新媒體集團36氪(36Kr)旗下的「后浪研究所」,主要是對中國年輕人作一些調研,曾發表題目為《2025年輕人玄學消費報告》,當中68.3%的人選擇看星座或生肖運勢,在於其「低成本、輕門檻」,且毋須花費時間學習專業知識,幾分鐘就能獲得關於來年的「確定性答案」。這結果跟香港人熱中買運程書的情況不謀而合。
生肖運程書的流行,其實也離不開香港人對民俗傳統的傳承。生肖文化根植於年復一年的生活氛圍,農曆年假期中,電視的宣傳及賀年廣告片,百分之九十九都以生肖年份作為切入點,「龍年吉祥、虎年祝你虎虎生威」等的廣告宣傳語句。產生出最直接的結果,就是你不會記得以中國曆法計算的年份,即如2025年是乙巳年,2026則是丙午年等,但卻會牢記生肖年份的符號體系。
我亦有想過,對香港人來說,購買流年運程書可能更像一種「季節性儀式」,是一種情感的依靠。就像冬至吃湯圓、端午賽龍舟,這種行為本身承載着對傳統的認同。書中常見的一些忠告,如「太歲方向勿動土」、「本命年宜忌」等建議,看似簡單,卻是連接著受眾與傳統文化的關係,讓人在生活環境中獲得情感歸靠。
心理學中的「巴納姆效應」(Barnum effect),指人天生就傾向於相信籠統、模糊,但聽起來好像準確的個人描述,即使這些描述其實適用於大多數人,也會感覺它們是獨到的見解。例如運程書說今年踏入冬季,你將有一場不大不小的病,但只要你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便能逃過一劫。說穿了,踏入流感季節,很多人也會小病一場,若你不好彩,期間真的患上一場大病,那就更加是運程書神明顯靈,故運程書這些所謂預測,其實是中梗的。
總的而言,我雖然可以說出生肖運程書的種種不理性或荒謬之處,但人性從來不是也不應只有理性一面,人是帶有情感,才能活得有趣及具意義。正如一場足球賽,以弱勝強,並不理性,且機會率微,但人就是愛鋤強扶弱,這行為就說明了情感之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