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走了。
爸爸是在今年農曆新年期間走了，今年是一個灰濛濛的新年。
爸爸有長期病，臨走前的數個月已經多次出入醫院。在家的日子，主要還是靠我媽媽照顧。寫過無數有關照顧者的故事，到自己身歷其境，才體會到當中的辛酸。爸爸臨終前的一段日子，身體已經虛弱無力。起床、洗澡、上洗手間，都需要我媽媽抱，是抱，不是扶。我媽媽也是一個年近八十歲的老人，哪來力氣可以抱起自己的老伴走來走去。奈何這個時勢，要請家傭難過登天，何況需要替老人沖涼、換片等這些厭惡和高危的工作，在疫情期間更加無人問津。我們幾兄弟姐妹，也只可以盡量幫助，在家的日子幫手扶抱爸爸，帶他出入醫院。體力上的勞動固然令媽媽吃不消，精神上的拉鋸也令人掏空。爸爸臨終前有點失智，經常會半夜叫醒媽媽，堅持要求替他找某一對襪子或某一條手巾。沒有目的，也不須解釋，不知有多少個夜晚我媽媽都是在翻箱倒篋。找到了，安樂了，但已經天光了，又是一個沒覺睡的夜晚。人老了，也總是會返老還童，爸爸有時會鬧脾氣，不肯穿紙尿褲；剛剛喝完蘋果汁後，會怪責我媽媽為甚麼不榨果汁給他，漠視他的健康，可說是笑中有淚。媽媽長期失眠、生蛇，壓力已經去到臨界點，即使媽媽如何不捨由別人照顧老爸，最後臨終前我們也安排了療養院，讓兩老都好過一些，只不過爸爸等不到這個安排。
爸爸很幸福，有一個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妻子，有兒有孫，臨終時全家人都守在他身旁，看着他各項維生指數在睡夢中慢慢下跌，下跌，下跌至零。
父母離世，一生人面對的次數有限。但有了爸爸臨終的經歷，也令我們明白到要妥當安排媽媽的老年生活。我們正打算為媽媽的家進行大裝修，打造一個能居家安老的安樂窩，下期與大家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