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需要喜歡他
姜濤跌落海,而全香港則跌入了一個人性黑洞。
事發在6月24日下午,地點是西環副食品市場對開碼頭。當時有人見到一名男子墮海,隨即拋出救生圈讓他抱住,再由途經領航船救起。事後證實,墮海男子為姜濤。經理人「花姐」黃慧君話「小意外」,ViuTV製作部高層金廣誠話「冇事」,而姜濤自己亦在IG出限時動態貼出一張自己身穿紫色病人袍,舉起拇指的照片,話「大家不用擔心,明天見」,會照樣於翌日舉行的《呂濤米Lo Seoul》旅友旅途分享會亮相。
事件版本很多,有人話佢跑步頭暈,有人話佢飲酒加服止痛藥,有人話佢企起身時失足,亦有目擊者話佢當時坐喺欄杆外。版本太多,句句都似,又句句都唔似。唯一一致的是:未有定論,已經滿城審判,而最快下判詞的不是法官,而是以為《溏心風暴》一句「呢度唔係法庭,唔需要證據,我對眼就係證據」是金科玉律的香港人。
一半人想證明姜濤有問題,另一半人則用他開玩笑來製造話題。有人趁機話他跌落海同身形有關,亦有平台抽水叫姜濤粉絲「食返啲海鮮精神上陪伴偶像」,搞到要刪文並致歉,而每一句玩笑背後,其實都是冷血。
講到底是香港人對事物的信任破產,真假難分,習慣將犬儒當作理性,將嘲諷當作正義,將抽水當作眾人皆醉我獨醒。一個後生仔跌落海,第一時間竟然不是擔心他有否受傷,而是估他是否飲醉、是否自尋短見?
90年前,阮玲玉留低「人言可畏」四字後撒手人寰。30年前,梅艷芳面對病情謠言,亦在記者會講出了同一說話。今日,姜濤有驚無險,但一樣要被萬箭穿心。他說自己沒有事,大家反而更信他有事,更想知道他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最吊詭的是,香港人日日講要關注精神健康,日日講要多點同理心,但當熒幕裡面的人呈現出稍為脆弱、稍為人性化一面時,反應永遠是「入得呢行你預咗㗎啦」、「食得鹹魚抵得渴」,然後又是一陣恥笑,例如王晶之前講的「人肥歌雞舞賤」。最終,一切情緒都要被娛樂化,一切人性都要讓位給八卦。
沒有人是完美,姜濤都一樣,他肯定不是唱得最好、跳得最勁、演得最掂,但有一班人鍾意他,就是覺得他有自己味道。你絕對有權利不認同他紅得如此緊要,但你不可以將這份不認同,轉化成侮辱。你可以不聽他的歌,不睇他的戲,不理他是否又再開騷,見親他就立即轉台,但你沒有需要將自己的不喜歡,變成仇恨。你不需要喜歡他,但請你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