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職場中，我一向鼓吹「防人之心不可無」，是敵人你固然要防，是朋友你也不能不防。任何人都有機會出賣你，問題在於價錢。每個人都在計算，計算每一個行動所帶來的損益得失。有一部分讀者表示欣賞，認為我講了很多人不敢講的話；但也有讀者提出批判，說我散播悲觀信息，因為唯有「愛」才能救人類。
我也深信「愛」是人類唯一希望。然而愛很稀少。每當媒體報道善心人救人、救貓、救狗，都會觸動到我們的惻隱之心，隱隱覺得，人類還是有未來的。假如極光到處可見，還有人特地跑去冰島看嗎？假如愛到處都在，我們還會被愛感動嗎？在充滿權力與慾望的名利場上，時刻警惕防範敵人不可取嗎？因為四面楚歌，腦筋就必須動起來，潛力也會被激發，敵人的存在，使你神速成熟成長。內心看不到敵人的人，不是善良，而是懶惰。更何況，敵人，未必都是壞人。
數年前一套名為「烏托邦」的英劇，講述為解決人口急速增長對地球所造成的災難，政府暗中推行了一項暗黑計劃。透過基因改造的糧食，使隨機一半國民永久不育，於是只需要經歷一代人，地球上的人口就可以減半。這個計劃比納粹優勝，因為它沒有選擇性，不針對任何人種也不看你貧富貴賤；也比滅霸(「漫威宇宙」反派人物)優勝，滅霸一個響指，無差別消滅宇宙內一半生物，但是這個計劃不殺生，只是阻礙創造新的生命。這個看似已經很佛系的陰謀，還是有人會覺得你剝奪了我的生育權，組織起來對抗。整個劇集最耐人尋味的是一句對白，一位反抗者在電腦前，只要按下確定鍵，政府就輸了。這個時候他猶豫了，說：「萬一我們的敵人是對的呢？」
好人與壞人，當然有一些客觀標準上的差別，問題在於我們都習慣把阻礙我們的人看成是敵人，把妨礙我們的人看成是壞人，但萬一這些我們眼中的「壞人」其實是對的呢？一個劫匪被警察制服，當然覺得警察是敵人。一個老闆欺壓員工，但當員工團結反抗，在他眼內，這些員工必然都是桀驁不馴的壞人。我們都習慣把自己當成好人，但是好人是有自我反省的能力，真正的好人，常常警惕自己身上壞的根苗；而真正的壞人，天天深信自己是好人。
所以敵人很重要。有敵人，我們才會感恩、才會成長；有敵人，我們才會自我反省。有大智慧的人，口上說「人人都是好朋友」，內心卻誠惶誠恐戒備森嚴，因為敵人無處不在，但敵人卻不一定是壞人。 簡介：執業精神科專科醫生、正思潛力總監/ Facebook專頁「正思潛力 Nova Trai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