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愛有點難懂 但值得多點包容
盧凱彤
「知道跟真的了解有一段距離」出自盧凱彤(Ellen)的《還不夠遠》，曲詞由她一手包辦，我手寫我心，背負著「躁鬱症患者」的身份，深深體會在「認知」與「真了解」之間存有鴻溝，儘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亦不易拉近，然而，路難行亦要行，Ellen選擇冒險，於今年6月奪得台灣金曲獎「最佳編曲人獎」時，站在頒獎台上借一句「多謝太太」正式出櫃，她形容躁鬱症和同性戀為生活一部分，回看一步步走來的路，曾經追逐名利，歷過躁鬱症方知生命脆弱，原來一個安穩的家才最實在，兩個女生一個家門的婚姻承諾，始於一句「不如我們結婚吧！」輕描淡寫的背後，實是邁向八載的愛情路，熬過異地戀的相思苦，歷過離合，還有向父母出櫃，從頭細訴，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故事，或許不太易懂，卻也值得聆聽尊重。
文：許惠敏 圖：林俊源
珠寶：周生生 Chow Sang Sang
髮型：Cyrus Sit @Salon Amarone
化妝：Hubei Har 場地：The Upper House
母拍短片傳大愛
結婚一年多，談起台灣電影攝影師妻子余靜萍(小余)，Ellen不時露出甜到漏的笑容，人生於世，能找到終生伴侶，自然喜上眉梢。訪談間，她提到母親的接納時，最為興奮，禁不住拿起手機播放盧媽媽早前拍下的短片，片中的盧媽媽一臉認真地望著鏡頭說：「我要每天為同性戀的朋友祈禱，因為神是愛她們的。」語畢，鏡頭外傳來Ellen爽朗的聲音「多謝盧太！」我看在眼裡，實是感動。向家人出櫃，是不少同性戀者的一生覊絆，Ellen自言，14歲已清楚自己愛女生，在傳統基督教家族成長又曾是信徒的她，惟恐家人抗拒，一直沒打算向父母出櫃，直至23歲那年遇上小余，「當時很開心，覺得她很了不起，開心到要跟父母講。」於是，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趁一家齊人吃飯時，鼓起勇氣開口：「媽，其實我喜歡女生，我跟小余拍拖。」當時盧媽媽的反應，Ellen至今仍歷歷在目，「她先停一停，再繼續夾餸，沒有出聲，接著才說：『或者遲些日子你會找到個好男仔！』那刻，我已滿眶熱淚……」走出衣櫃，渴望迎來擁抱，縱沒遭惡言相向，母親心底所望，猶如把女兒推回櫃裡，幸而，當時還有爸爸一句「It’s OK, as long as you’re happy！」的支持。
盧凱彤獲金曲獎「最佳編曲獎」，向太太余靜萍發表愛的宣言，「我知道我生命不完美，我的音樂不完美，但有了你，誰還需完美。」
Ellen妻子余靜萍是台灣著名電影攝影師，曾為《七月與安生》、《暗色天堂》等擔任攝影師。(網上圖片)
Ellen的專輯《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由妻子小余親自操刀，捕捉Ellen的美態。
了解勝於雄辯
關於同性戀，頭腦認識是一回事，真正了解同性關係卻是另一回事，Ellen深知「明白與了解」任何人與事，不能操之過急，「我花了一年多時間，才讓媽媽接受與小余一起吃飯。」儘管盧媽媽已接受小余的存在，若論到結婚，在她眼裡，小余未必是最及格的「女婿」。2016年，Ellen決定與小余在加拿大多倫多註冊結婚，邀請雙親出席婚禮，盧媽媽晴天霹靂，考慮了好些日子才答應出席，並交託女兒為自己挑選婚禮的裙子；同年，Ellen寫下關於女女成婚的《家》，歌詞提到「無名指印上，我是你的；到了最後媽媽穿甚麼，我細心的挑了」正是她籌備婚禮的寫照。在她與小余許下婚姻承諾的一天，有一直撐她的哥哥做證婚人，得雙親到場見證兩人交換婚戒，一份愛與明白，遠勝於立場信念的雄辯，「媽媽依然保持自己的宗教信仰，但她沒有去Judge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觀與信念，應予以尊重，只嘆人往往急於申明立場，Ellen不諱言，有向來愛錫她的長輩表明不會祝福這段婚姻，變相也止住了進一步的了解溝通。
不再說謊 你是我的
不少藝人都避談感情事，Ellen也不例外，不過，數月前她卻選擇坦白，在頒獎台上公開一段同性婚姻，她解釋，「其實，我已反覆思量幾個月，原意不是come out，小余在我的台灣事業上，幫了很大忙，沒有她我便不會寫國語歌，若我在台灣獲音樂獎項，發出如此光芒，沒理由隨便說句多謝小余便算，一定要講明是我太太嘛！」讓小余坐上妻子的位置，以真我的同志身份示人，Ellen坦言亦曾擔心影響事業發展，但想到要返回加拿大老家才可合法註冊，便決定要為同志運動做點事。一如所料，事件引來很大迴響，有人支持也有惡毒留言，Ellen不會將侮辱言論放上心頭，卻不吐不快，「為何一段愛的宣言，由同性戀者發表，便讓人想到猥瑣事情？有人攻擊我的性取向、性器官，甚至罵我父母生了怪胎！」最意想不到是有連鎖珠寶商找她拍廣告，宣揚「Love is Love」，在Ellen眼中，愛情無分「異」、「同」，都要認真對待所愛一位，「到底『愛』的定義，在我字典裡跟你的有何分別？大家都在找對的人，學習好好相愛。」她記起有次跟一位異性戀男生的對話，「我問他，若他突然變成女性的身體，還會喜歡所愛的女友嗎？他答不出來。所以，若不明白性傾向，真要多想一層！」
分開過才明白
從拍拖到結婚漫漫長路，Ellen與小余走了七年多。「等等等 等你出現；看看看 看你留個甚麼的言」出自2011年Ellen寫給小余的《等等》，也是她的少女心事；Ellen因拍攝at 17的《依然．親愛的》MV邂逅小余，3個月後展開言語不通的神交，她甜笑著說：「一見鍾情，由於是異地戀，主要靠書信連繫。」拍拖4年累積接近700封電郵，然而，愛得正濃總想多見女友幾面，長期的遙距戀愛，教Ellen吃不消，「這是我第三次拍拖，當年很想她時常在我身邊，加上年紀還輕，覺得未玩夠，便提出分手。」分手後，Ellen專注要在樂壇做點成績，把自己迫得太緊，2013年底證實患上躁鬱症，情緒崩潰將她推到人生低谷，也令她有所領悟，「以前覺得工作、上位最重要，躁鬱症之後，才覺生命脆弱，若我有錢有地位，沒人跟我分享，便甚麼也不是！」兩年後，Ellen走出陰霾，在台灣一個音樂節重遇小余，「我到她家聽黑膠唱片，她在廚房沖調飲料後出來，走過一條走廊時，正正是日落，我看著夕陽的陽光照在她臉上，一切都太熟悉了，我便想『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兜兜轉轉，始發現最愛那位一直默默守候，Ellen卻無悔分手決定，「我們分手，就像我跟二汶一樣，試過分開才明白沒有對方，生活有何不同。」兩年的成長和自我認識，令這對復合情侶步伐更一致。
相處之道：說出口
兩人結婚的念頭，源於某天Ellen睡醒，忽發奇想「不如我們結婚吧！」小余回說：「等了好久，求之不得！」沒有浪漫花巧的求婚程序，卻不代表是兒戲的決定，Ellen瞪大雙眼說：「婚姻是很認真的事，要找一個能戴上戒指的伴侶很難，找到便會一拍即合。」小余較Ellen年長13年，豐富的人生閱歷，拉濶Ellen的世界，「她有點藝術家脾性，很專注電影事業，不太理會周邊的閒言。」這種投入又自在的處世態度，最吸引Ellen，「小余常說，做這行要有自己的生活，她會帶我去博物館睇畫、看攝影書等，現在我畫畫及舉行影展，都是受她影響。」雖說情投意合，但相愛容易相處難，婚姻是一生的承諾，要維繫一段分隔兩地的感情，Ellen的秘訣是「開口說」，別要想像對方是自己肚裡的蟲子，「我倆見面時間不多，更需要學習說出口，而且我是躁鬱症病人，要教她當我遇上困難或情緒時，怎樣安慰照顧，假如她用盡千方百計哄自己，也不合心意，我亦有責任讓她知道如何哄自己，這才是互相溝通。」聽罷Ellen愛的故事，哪管易懂難懂，不也值得多點包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