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代迂腐與現代網暴的相連探索借標籤殺人的《醫·道》

香港的戲院與灣仔壽臣劇院，恰巧地正在上演兩齣關於猶太人的故事。《特權樂園》講述二戰時期、在殘殺猶太人奧斯威辛集中營指揮官赫斯與家人的故事，儘管沒有任何一個看得見殘殺猶太人的鏡頭，但從花園平房外發出的聲音、黑而無盡的灰燼、槍聲，讓觀眾從而領悟出集中營內發生過的事。一百年後的《醫·道》，都是殺人不見血的一樁事。身居要職的猶太籍女醫生，因為拒絕神父進入病房為垂死的少女進行臨終聖事。內裡牽涉身份、宗教、性別的問題，觀眾正一步一步的在看著，女醫生最終如何無奈地踏上了一條無可挽救的路。

被歐洲劇壇形容為英國當代破格劇作的《The Doctor》，是改編自1912年維也納編劇Arthur Schnitzler的作品Professor Bernhardi。當年歐洲已發起反猶太主義，因此這個關於猶太醫生的故事,公演時並不是一帆風順。而至2019年由英國劇作家Robert Lcke重拾劇本改編成今天的《The Doctor》，Lcke親自執導。歷經了一百年，Professor Bernhardi由男性的角色變為女角，而醫者專業、宗教信仰與身份認同的問題，依然陷於糾葛不清的對立，當中探討的議題，引發共鳴，這劇在數年間被翻繹成多種歐洲語言，在不同地方公演，而香港話劇團今次邀得岑偉宗翻譯成《醫·道》，正在壽臣劇院公演。

故事發生在一個名為伊利莎伯醫學研究所內，它是一所專責研究認知障礙症的專科醫療機構，創辦這所機構的女主管Ruth，是一名猶太女性，因為眼見一位陷於半昏迷的少女闖進了急症室，她不忍見死不救，決定搶救這名少女，在過程中得悉少女是在家中服食墮胎藥導致敗血症昏迷，已步向死亡；一名神父收到她父母所託，到醫院要協助少女，當他知道她已病入膏肓，決定要進入病房為她進行臨終聖事，因為在神父來說，少女一家都是天主教徒，因此他理應要為少女進行這場聖事。但在危急關頭正在施救中的Ruth，認為未經得少女同意下是不能讓神父進入病房阻礙治療，甚至她心裡盤算着不應讓神父知道少女曾經墮胎，以免讓她臨終前陷於萬劫不復。

雙方在病房外爭持不下，釀成肢體碰撞，而少女最終死亡。故事在這裡才是開始，事件一直無可避免地的被發酵。無神論的、猶太人的白人女主管Ruth ，開始逐步的要接受來自少女父母、同僚、教會的審判，最終衍生至網絡上的公審……

在歐美世界，種族、宗教信仰、身份認同、專業，都會是經常討論甚至成為攻擊或防禦的各種多元性的論述。在香港這個中西文化共處的社會裡，看似這些問題遙不可及，但必須要明白，我們只是沒有經常掛在口唇邊去討論，而事實上，我們周邊的社會與生活環境，也是不知不覺間捲入了關於種族、專業、性傾向、身份認同、宗教等爭拗中。而最殺人的，是當我們尋求不到、或未去尋求共識時，往往就會以不同類型的標籤加諸於別人身上，用以區分是自己人或是敵人……

一個充滿了歷練的女主管，游走於相信自己信念與質疑自己信念的人，她如何一層一層的被撕開傷口，又如何無意間地撕破、背叛了一直對她深信不疑的好朋友，這個被人又愛又恨的角色，由八年沒參演舞台劇的馮蔚衡擔演。今次再重踏舞台，馮蔚衡說是因為對這個劇本一見鍾情，當年在英國觀賞後已決定要帶回給香港，裡面所探討的課題，很值得討論與反思。而原意她想導演，反而是話劇團游說不妨再給自己一個挑戰，擔起這位即使傷痕纍纍仍自信滿滿，但還是惹人心痛的女主角重任。

《醫·道》不是只說一個人的故事，涵蓋了多樣性的課題。為貫徹主題，此劇分別有兩男兩女演員配對不同場次，而劇中11位演員也不是我們肉眼所見的性別，既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這個設計在於提醒也在警悟我們，有時不要被既定的框架或標籤所蒙蔽。

攝影：Carmen So, Thomson Ho